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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關於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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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關於選擇

“悟,在想什麽?”任務報告瓶頸了,你幹脆拉著五條悟先回床休息。

你第一次目睹五條悟哭出來的那個晚上,兩個人也是這樣並排躺著,盯著天花板,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也就是那一晚,你跟五條悟約法三章,你私下裏稱為“五條悟三原則”:

第一條,五條悟想哭的時候,一定要告訴鷺宮文穗。

五條悟不擅長哭,該哭卻不知道怎麽哭的便秘感遲早會讓人爆炸的,所以從今往後,每次五條悟感受到想哭的情緒,都一定要告訴你,最壞的情況下還可以由你替他哭出來。

第二條,五條悟心裏產生了不好的想法,一定要告訴鷺宮文穗。

五條悟不常表達自己的想法,長此以往心事堆積身心都會痛苦不堪;

五條悟一痛苦,你就會哭,要替他哭他的那份就算了還多出了自己的這份要負責,工作量大了一倍,還沒人給你付另外的價錢這明顯不合理,畢竟你家不賣老白幹,所以從今往後,五條悟要主動把心裏好的不好的想法和你分享,從根子上杜絕無效加班。

第三條是第一、二條的基礎,即,五條悟永遠可以依賴鷺宮文穗。

你自幼被姐妹弟弟依賴著,也會不扭捏地依賴親人,你對於在所謂“不給人添麻煩”上矯枉過正相當不感冒。

人和人的交情,就是在相互給對方添麻煩的過程中產生的。五條悟會照顧好來依賴自己的人,你幾乎逼著他答應,學著不害羞地依賴別人,接受別人的善意,至少在你這,他不辦卡都是V I P。

現在,你祭出了“五條悟三原則”的第二條。

“......我一直在想,到底哪裏搞砸了。”

“哎?”

“我,很強吧。就算對上被宿儺手指加強的伊集院桑,動真格的話也會贏。禪院遇上的咒靈,我覺得如果是我的話,也不會輸,那樣映美裏桑就能活下來。”

“嗯。”

“還有鳥飼老爺子,當時把他強行帶回來是不是比較好?”

“哎?”你側過身來。

“本來只是例行試探,撞破他殺人的現場,我是真的很震驚哦,”五條悟盯著天花板喃喃,“畢竟老爺子給人的印象是雞都不敢殺嘛。”

“之前調查映美裏桑的案子時,我基本就猜到了大半真相。

老爺子為了逃跑襲擊我的時候,我基本沒有設防,當時我是怎麽想的呢?‘就這麽放跑他吧’和‘老爺子很心軟,傷了不相幹的人也許會停手,那事情還有回轉餘地’這兩種想法,到底是哪一邊呢?”

“也有兩邊都有的情況吧,”你插話,“人的心本身就是很覆雜的。”

“還有最後的時候...強行把他活著帶回來會不會比較好?反正爛橘子那邊我有辦法不讓他們欺負老爺子。”

爛橘子,五條悟私底下一直這麽稱呼咒術界爛透了的高層。

“......”

“伊集院...雖然我們碰面的時候,她已經吸收了宿儺的手指,但是好歹是一半咒靈,吃了宿儺手指也不一定就像人類一樣必死無疑吧。

半咒靈很稀有,在各種意義上都很有價值,憑借這一點引誘爛橘子動用一切手段救她,她會不會有活路呢?”

“......”

“我很強吧,他們還是都死了,那說明一定是我哪裏搞砸了吧......”

“悟。”你伏在他胸口,打斷了他。

“映美裏去世的時候,鳥飼先生的結局已經註定了。”

說出這句話你自己都覺得殘忍。

“你聽說過的吧,我家老爹會成為家主,契機是他殺光了一半的家族親戚。因為他們要拿我和彌生獻祭,封住奈落之門。”

“彌生被選上是因為天賦超群,行祭司之禮時將被刺瞎雙目,餘生困在地底,也作為奈落的守門人;

我是因為血緣年齡合適,符合祭品條件,加上天賦平庸,犧牲掉也不可惜,還是嬰兒就會被套上法繩,拽斷四肢和脊椎的骨骼,放血浸透法繩,屍體丟入奈落再用沾血的法繩封上門。”

五條悟的手臂環上你的背,一點點收緊,你接著道:

“我爸他,看著總是慢悠悠的吧?他年輕時並不在神社工作,被族裏欺負了也不生氣,也沒什麽雄心壯志。

但百年一度的祭祀到來,得知我被選為了持衰*,爸爸他和神明訂下協議取得力量,和叔父一起,把定下這件事的人、主持的人還有擁護的人全殺掉了。

彌生她其實是叔父的養女喲,親生父母因為賣女求榮被叔父殺掉了。”

“為人父母,就是會為了孩子做到這份上。反對活人祭祀的祖父,事後都接受不了父親他們的做法,斷絕了關系隱居起來;被殺者的妻兒直到現在都恨透了爸爸。但重來一遍,爸爸他們還是會這麽做。”

“映美裏枉死,鳥飼先生註定會和他們拼命的。對於很多父母來說,失去孩子的人生沒有繼續的意義。高堂妻子皆已去世,又失去了獨生女,對鳥飼先生來說,人世間已是孤獨刺骨的地獄。”

“而且,鳥飼先生是非常典型的,溫柔又正派的那種人吧。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自己遭受的痛苦不願意讓別人也遭受,但為了覆仇,還是成為了自己不願成為的人,心裏一定難以接受。”

“有的人,比如石原他們,是靠著獸性活著。野獸為了生存,會捕食其他生命,對吧?他們也能夠為了自己對別人下手。

人有貴賤,弱肉強食,他們可以打著冠冕堂皇的牌坊,心安理得地用別人的血來暖自己,除了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哪管他洪水滔天。”

“該說是遺憾還是幸運呢?鳥飼先生的人生依托,是堅定的人性。

在他眼中,人就是人,所以能夠體諒共情彼此的悲喜,使被殺者的親人遭受跟自己一樣的不幸,哪怕占有‘覆仇’的大義,他也無法讓自己心安。

無法接著做自己認可的人,但也無法成為野獸活下去,對鳥飼先生來說,赴死已是他最好的解脫。”

“所以,悟並沒有錯,相反,尊重鳥飼先生的選擇,陪同走完最後一程,我們已經達成了最優解。”

“人性和獸性啊…”你貼著心口,聽到五條悟悶聲苦笑:“成為野獸還比較輕松嗎?”

“悟怎麽想呢?”

“如果成為禪院他們那種野獸,感覺…會非常惡心自己。”

“會這麽想,說明悟也具有堅定的人性呀。”

你支起身子,幫他撩開額前的碎發,

“不過,相比鳥飼先生,悟沒有鉆牛角尖。不傷害無辜者的話,存一點獸性讓自己得以生存下去,就更有資本珍重自己的人性,活得有個人樣吧。”

“我很喜歡這樣的悟。”

“伊集院桑她,也一定很喜歡很喜歡映美裏。”

你撫過他的掌心,十指相扣。

“那個叫宿儺手指的東西很危險,伊集院桑是知道的吧?”

“啊,你陪著老爺子釣魚時,我跟她談過了。她當時不肯告訴我具體憑借什麽被加強,但有跟我攤牌她活不了多久了。”

“對於伊集院桑來說,不是‘為了替映美裏報仇,只好用宿儺手指透支生命,最終去了映美裏那邊’,而是‘用宿儺手指透支生命,不僅可以替映美裏報仇,還可以去映美裏那邊’。”

五條悟扣著你的手側過身子,他在聽。

“映美裏對於伊集院桑來說,就是有這樣的價值。她離開以後,不只是鳥飼先生,伊集院桑也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吧。”

“離開長野前,和伊集院桑合作多次的咒術師告訴我,伊集院的一家老小,十幾年前就死於詛咒師的滅門襲擊,她也是因此才成為咒術師的。”

“伊集院桑說,在和映美裏談婚論嫁,所以她的結局也早就註定了。她差一點就要有新的家人了,沒道理放棄的,有映美裏的地方才是她的家和世界。”

五條悟沈默片刻,悶悶來了句:“……你看得還真透徹啊。”

你把五條悟攬到懷裏,偏過頭蹭蹭他:

“因為我試著帶入了一下悟嘛,就像映美裏桑對伊集院桑一樣,悟也是我非常非常珍重的寶貝啊。”

半晌無話,你撫著他的後腦,擼貓一樣一下一下。

“你…真的很擅長雲淡風輕地說出非常撩人的話。”

五條悟“嗤嗤”笑著,貼著你耳朵漏出溫熱的哈氣,然後,你感到肩窩一點一點濕潤起來。

哭出來了呢,太好了,悟。

“還是覺得…自己有點兒沒用啊…”這是五條悟陷入沈睡前,迷迷糊糊最後的囈語。

“我們只是尊重了每個人的選擇罷了。”你回覆他,也不知道聽不聽得見。

你並不覺得自己的說法有什麽不妥,但也不是就這麽釋懷了。咒術師的道路上充滿了同伴不講道理的死亡,留下的只有死者的遺憾,還有生者的自責、無力和自我寬慰。

鳥飼醫生和伊集院的結局已經是最優解,以映美裏的死亡為前提的最優解。

你心頭像梗著一粒種子,亟待破土:如果映美裏沒死,如果當時有人能救救她,如果……

你其實,一點也不甘心啊。

五條悟醒來時,你坐在床上發信息。

“早安。”你回頭沖他笑笑,“這家酒店的早餐據說很不錯,現在去還趕得上,或者直接叫房間服務送來?”

五條悟腦袋搭在你肩上:“在幹什麽?”

“給那位石原桑添點兒堵。”在彼此面前,你們歷來懶得裝。

他來了興趣,指著你手機屏幕上的郵件地址:“這哪位?”

“和鷺宮神社有合作的藥企,老掌門去年‘七五三’帶孫子全家來過神社,那時和他家的女兒交換了聯絡方式。”

五條悟秒懂,你接著補充:“昨天進石原病房的時候,在她床上看到了那家藥企的快遞信封,那一般是發給拿到內定的學生的。”

此時已是就活中期,藥學相關的企業大部分都已經開始了二輪面試,快的已經決定了錄用人員,並給他們發了像石原那樣的內定通知書。

在這種時候被取消內定,從投簡歷開始重新走一遍流程還要向求職單位解釋為什麽會被老牌企業取消內定,夠她折騰的了。

輔助監督活該因為精英國立大學生作死丟掉性命?精英小姐既然抱著這套垃圾價值觀不撒手,那就讓你見識下什麽叫 “人有貴賤,弱肉強食”。

“好過分啊文穗~”嗯嗯,把你咧到耳根的嘴角收一收,我就信了。

“你不也沒打算就這麽算了嗎?”誰不知道誰啊。

五條悟笑出兩顆虎牙,替禪院掩蓋下映美裏死亡真相的上層,二級任務變特級的幕後黑手,來日方長。

“雖然事到如今才這麽說有點奇怪,我們果然相當合得來。”這麽說著,手已經環上你後背,輕輕一扯浴袍已落下半邊。

你嘆口氣,床邊抽屜撿出小方包裝撕開,內裏矽膠留著邊含在口中,拉開這家夥的袍子俯下身去。

過了相當不容易的幾天,稍微讓他舒服一些也沒什麽吧。

白發在搖晃的視線中蹭著你的臉頰,你安撫似的攬著他的後頸,提醒他別發狠啃脖子,天氣轉暖沒法在校服裏穿高領。

卡在腰下的手愈發狠厲地向下壓,小肚子微微鈍痛,到最後,你從眼前一片白蒙中悠悠轉醒的須臾,聽到耳邊一聲低低的、滿是不甘的:“媽的”。

在勝烈庵對付了一頓炸豬排,本著來都來了的心態,你們坐了一小時的電鐵去三浦。二月下旬,三浦海岸站不遠的河津櫻已經開成了一片。

沿著京急線,你們在一路櫻花下緩緩散步,無論是對於五條悟還是你,這都難得的悠閑時光。

已是周末,舉家來賞櫻的人不算少。

手機尖銳地響起,是弟弟由孝。

“姐姐!快回來!會死的!”

哈?叫的不是“姉ちゃん”而是“nene”,打從上小學之後就再沒聽由孝叫過你“nene”了。這是真急了。

“由孝,怎麽了?慢慢說?”

“是齋藤婆婆說的,爸爸在外面遇見了東條桑,知道了你逃課還跑到在神奈川。”

東條,你曾向她咨詢神奈川的酒店,並且沒有跟她對口供。

神社的家政婦齋藤婆婆和你爹還有東條的祖母在同一個演歌同好會,周末有活動。本來是不要緊的,然而你爹好死不死跟偶然陪祖母參加的東條撞上了,好死不死東條提起了你。

人是會死於巧合的,嗯。

萬幸,齋藤婆婆還是很疼你的,當機立斷發郵件找由孝通風報信。行吧,你預感,有些你一直在逃避的事情,也該想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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